《垂老别》杜甫唐诗注释翻译赏析-ag8亚洲国际集团

《垂老别》杜甫唐诗注释翻译赏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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垂老别

[唐] 杜甫

四郊未宁静，垂老不得安。

后代阵亡尽，焉用身独完！

投杖出门去，同行为痛苦。

幸有牙齿存，所悲骨髓干。

男儿既介胄，长揖别上官。

老妻卧路啼，岁暮衣裳单。

孰知是死别，且复伤其寒。

此去必不归，还闻劝加餐。

土门壁甚坚，杏园度亦难。

势异邺城下，纵死时犹宽。

人生有聚散，岂择衰盛端！

忆昔少壮日，迟回竟长叹。

万国尽征戍，烽烟被冈峦。

积尸草木腥，流血川原丹。

何乡为乐园？安敢尚盘桓！

弃绝蓬室居，塌然摧肺肝。

著作注释
⑴四郊：指京城四周之地。

⑵垂老：将老。

⑶焉用：犹哪用。身独完：单独活下去。完，全，即活。

⑷投杖：丢掉拐杖。

⑸骨髓干：描述筋骨变老。

⑹介胄：犹甲胄，铠甲和头盔。

⑺长揖：不分尊卑的相见礼，拱手高举，自上而下。上官：指地方官吏。

⑻岁暮：年底。

⑼孰知：即熟知，深知。

著作译文
四野的战役还没得到安平，我现已老了却得不到安定。

后代们在战场上尽都殉难，兵荒马乱又何需老命苟全。

丢掉拐杖出门去奋斗一番，同行的人也为我流泪痛苦。

庆幸牙齿完好胃口还不减，悲伤身瘦骨嶙峋枯槁不胜。

男儿既披戴盔甲从戎征战，也只好长揖不拜辞别长官。

听到老伴睡路上声声哀唤，严冬腊月仍然是裤薄衣单。

明知道死别最终一次碰头，贫贱夫妻怎样不怜她饥寒。

今朝离去永不能回返家园，犹听她再三劝我努力加餐。

土门关深沟高垒防卫坚严，杏园镇天险足恃偷渡实难。

著作鉴赏
在平定安史之乱的战役中，唐军于邺城兵败之后，朝廷为避免叛军重新向西进扰，在洛阳一带到处征丁，连老翁老妇也不能幸免。《垂老别》就是表达一老翁暮年从军与老妻惜别的苦情。

一最初，诗人就把老翁放在“四郊未宁静”的年代的骚动气氛中，让他吐露出“垂老不得安”的遭受和心情，语势失落，给人以沉郁压抑之感。他慨叹着说：“后代都已在战役中献身了，剩余我这个老头，又何须一定要苟活下来！”话中饱蕴着老翁深重的悲思。烽烟迫临，官府要他上前哨，所以老翁把拐杖一扔，颤巍巍地跨出了家门。“投杖出门去”，笔锋一振，暗示出主人公是一个深明大义的白叟，他知道在这个多难的年代应该怎样做。但是他究竟年老力衰了，同行的战士看到这番情景，不能不为之感叹唏嘘。“同行为痛苦”，就势下跌，从旁边面烘托出这个已处于风烛残年的老翁的悲苦命运。“幸有牙齿存，所悲骨髓干。”牙齿完好无损，阐明还可以敷衍前哨的艰苦日子，体现出老翁的倔强；骨髓即将榨干，又使他不由得悲愤难已。这里，口气又是一扬一跌，弯曲地展现了老翁心里复杂的对立和改变。“男儿既介胄，长揖别上官。”作为男子汉，老翁既已披上戎装，那就义无反顾，告别长官大方出发了。口气显得高昂起来。

接下去，就呈现了全诗最扣人心弦的描绘：临离家门的时分，老翁原想瞒过老妻，来个不辞而别，好省去无限的悲伤。谁知走了没有几步，迎面却传来了老妻的悲啼声。他仅有的亲人已哭倒在大路旁，褴褛的单衫正在寒风中瑟瑟抖动。这忽然的发现，使老翁的心不由一会儿紧缩起来。接着就打开了老夫妻间强抑沉痛、互相爱怜的催人泪下的心思描绘：老翁明知生离就是死别，还得上前去搀扶老妻，为她的孤寒无靠吞声饮泣；老妻这时已哭得泪流满面，她也明知老伴这一去，十成是回不来了，但还在那里哑声叮咛：“到了前方，你总要自己珍重，努力加餐呀！”这一末节细腻的心思描绘，在结构上是一大下跌，把人物善良凄恻、愁肠寸断、藕断丝连的情状，刻画得鞭辟入里。正如吴齐贤《杜诗论文》所说：“此行已成死别，复何顾哉？然一息尚存，不能恝然，故不暇悲己之死，而又伤彼之寒也；乃老妻亦知我不返，而犹以加餐相慰，又不暇念己之寒，而悲我之死也。”究其所以感人，是因为诗人把“伤其寒”、“劝加餐”这类日子中极其寻常的同情劝慰语，别离放在“是死别”、“必不归”的极不寻常的特定布景下来体现。再加上百般无奈的“且复”，迥出人意的“还闻”，层层跌出，弯曲状写，便收到了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。

“土门”以下六句，用宽解语重又振起。老翁究竟是坚强的，他很快就意识到有必要从眼前惨痛的氛围中挣脱出来。他不能不从大处考虑，进一步劝慰老妻，也好像在安慰自己：“这次守卫河阳，土门的防地还是很巩固的，敌军要越过黄河上杏园这个渡头，也不是那么容易。状况和上次邺城的溃败已有所不同，此去纵然一死，也还早得很哩！人生在世，总难免有个聚散聚散，哪管你是年轻还是年老！”这些故作灵通的宽慰言语，虽然带有强自振作的意味，不能完全粉饰老翁心里的对立，但也道出了浊世的真情，多少能减轻老妻的沉痛。“忆昔少壮日，迟回竟长叹。”眼看就要分手了，老翁不禁又回想起年轻时分度过的那些和平日子，难免徜徉感叹了一阵。情思在这里稍作顿挫，为下文再掀波涛，预为衬托。

“万国”以下六句，老翁把话头进一步引向实际，发出悲愤而又大方的呼声：“睁开眼看看吧！现在天下到处都是征战，烽烟燃遍了山冈；草木丛中散发着积尸的恶臭，百姓的鲜血染红了宽广的山川，哪儿还有什么乐园？咱们怎敢只想到自己，还老在那里踌躇徬徨？”这一末节有两层意思。一是逼真而宽广地打开了年代日子的画面，这是山河破碎、公民涂炭的真实写照。他告知老妻：人世的灾难并不仅仅降临在他们两人头上，言外之意是要想开一些。一是面临凶横的敌人，他们不能再徜徉了，与其束手无策，还不如扑上前去拼一场。经过这些既形象生动又归纳会集的言语，诗人塑造了一个正派的、宽宏大量而又赋有爱国心的老翁形象，这在我国诗史上还不多见。从诗情开展的头绪来看，这是一大振起，藕断丝连的局面终将结束了。

“弃绝蓬室居，塌然摧肺肝。”到狠下心真要和老妻诀别离去的时分，老翁忽然觉得五脏六腑内有如崩裂似的苦痛。这不是寻常的离别，而是要离开生于斯、长于斯、老于斯的家园。长期患难与共、冷暖相关的亲人，转瞬间就要见不到了，此情此景，老翁难以承受。爱情的闸口再也操控不住，泪水汇聚成人世的深悲巨痛。这一结尾，情思大跌，却蕴蓄着丰盛深远的意境：独行老翁的出路将会怎样，被扔下的孤苦伶仃的老妻将否陷入绝境，仓皇莫测的战局将怎样开展改变，这一切都将留给读者去领会、幻想和思索。

这首叙事短诗，并不以情节的弯曲取胜，而是以人物的心思刻画见长。诗人用老翁自诉自叹、慰人亦即自慰的独白口气来打开描绘，侧重体现人物时而沉重忧愤、时而旷达自解的复杂的心思状态；而这种多变的情思基调，又决定了全诗的结构层次，于严谨整饬之中，具有跌宕起伏、缘情婉转之妙。

杜甫高出于一般诗人之处，首要在于他不管叙事抒情，都能做到安身日子，直入人心，剖精析微，探骊得珠，经过个别反映一般，准确逼真地体现他那个年代的日子真实，归纳劳苦公民包括诗人自己的无量痛苦和灾难。他的诗，赢得“诗史”的美称，决不是偶然的。

创造布景
此诗作于唐肃宗乾元二年（759年）三月。乾元元年（758年）冬，郭子仪克复长安和洛阳，旋即，和李光弼、王思礼等九节度使乘胜率军进击，以二十万兵力在邺城（即相州，治所在今河南安阳）包围了安庆绪叛军，局势非常可喜。但是糊涂的唐肃宗对郭子仪、李光弼等领兵并不信赖，诸军不设统帅，只派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，使诸军不相统属，又兼粮食不足，士气失落，两军对峙到次年春天，史思明援军至，唐军遂在邺城大败。郭子仪退保东都洛阳，其他各节度使逃归各自镇守。安庆绪、史思明简直重又占领洛阳。幸而郭子仪率领他的朔方军拆断河阳桥，才阻挠了安史军队南下。为了改变危局，急需补充兵力，所以在洛阳以西、潼关以东一带强行抓丁，连老汉、老妇也被迫执役。此诗就是在这个历史布景下创造的。

局势变不比当年邺城之战，纵然是死去时刻也有宽限。

人生世上都有个聚散悲欢，哪管你饥寒交迫变老病残！

想以前少壮岁月国泰民安，竟难免徜徉踟蹰长吁短叹。

普天下应征入伍戒备森严，战役的烽烟已弥漫了岗峦。

尸骸积山一草一木变腥膻，流血漂杵河流平原都红遍。

烽烟遍地何处觅人世乐园，勤王杀敌又岂敢犹疑盘桓。

毅然地扔掉茅棚奔赴前哨，天崩地裂真叫人摧断肺肝！

⑽加餐：多进饮食。

⑾土门：即土门口，在今河阳孟县附近，是其时唐军防卫的重要据点。壁：壁垒。

⑿杏园：在今河南汲县东南，为其时唐军防卫的重要据点。

⒀势异：局势不同。

⒁岂择：岂能选择。端：端绪、思绪。

⒂迟回：徜徉。竟：终。

⒃被冈峦：布满山冈。

⒄丹：红。流血多，故川原染红。

⒅盘桓：眷恋不忍离去。

⒆蓬室：茅屋。

⒇塌然：描述肝肠寸断的姿态。摧肺肝：描述极度沉痛。